因為她的先生是木匠,「做木嫂」─做木嫂仔,從知道這個人開始我就是這麼稱呼她。

早期的老家像個大雜院,有給親戚住的、也有租賃的,「做木嫂」一家本來是房客,在先生過世、孩子們長大離家獨立後,她依然沒有搬走,她幫忙我五姨的客家媳婦做手工粄條,每天凌晨四點就起床給炊蒸粄條的大灶起火滾水,把前一天浸泡磨好的米漿舀入模具中再炊熟,工作檯上慢慢堆疊起一張張摺好的面帕粄,表弟媳是批發商,每天要應付賣粿仔麵的小吃攤超過百斤的量,因此相同的炊粿工作,「做木嫂」下午四點開始還要再做一輪。

數十年來相處就像一家人般,「做木嫂」是我無法從人生記憶庫中刪除的人之一。

幾天前有位年紀看似與我差不多的客人來買便當,銀貨兩訖後他才溫溫吞吞地說自己是「做木嫂」的二兒子,我趕緊把內人叫出來,雖然和「做木嫂」互動如家人,但是我們和她的子女們並不熟識,聊了一會兒他離開後,我和內人才驚覺忘記請他留下連絡電話,懊惱不已,只能期待他還會再來。

我們與「做木嫂」失聯已超過卅年以上,表弟媳因為手工粄條不敵機器大量生產的衝擊,選擇退休不做,但「做木嫂」仍繼續留在我們家。之後被女兒接到台北同住就不再與我們聯絡。他的兒子說,母親晚年受糖尿病所苦,臨終前有送回來潮州。可惜我們錯過了相見的機會。

她炊粿必須早起,順理成章成為大家的鬧鐘,大人因為做生意晚睡晚起,女兒們上學全靠「做木嫂」叫她們起床,要幾點就幾點都不會誤差。內人在生小兒之前因為前置胎盤差點喪命,那個年代不流行找看護,而「做木嫂」就是最稱職的家人與看護。除了照料病床上的內人,還會另外買許多水果送給護理人員,她說,我們花一點小錢,可以拉近與護士小姐的距離,這樣她們會對病人更好一點。古道熱腸又擅於照顧大小,她有恩於我家。

之後內人懷了小兒,也是她陪伴到東港婦嬰醫院生產,在確定母子均安後,她興奮地立刻搭客運回潮州來報平安,比任何人都還要高興。

卅多年之後才又有了「做木嫂」的音訊,雖然她已作古多年,遺憾之餘仍有少許安慰,她的兒子說,如果現在還在的話已經九十七歲了。

有太多太多「做木嫂」的故事可以回憶,她是我們夫婦必定懷念一生,如同家人般感念的好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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